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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涅槃
过了许久,法师又问:“怎样才得大涅槃呢?”
禅师回答:“不造生死业。”
法师问:“什么是生死业?”
“追求大涅槃本身就是生死业。同样,取垢舍净,也是生死业;有得有证,也是生死业。这些都是在以追求心求解脱,这本身就是在造生死业,越追求,灾难越深。”禅师说道。
“那真正的解脱,怎样才能达到?”法师问。
“本来就没有谁把我们绑上,为什么要求解脱呢?任意直行,无等无差,是真解脱。”
在慧海禅师与《金刚经》法师的论辩中,触及众生和佛生以及摆脱轮回的涅槃两个有内在关联的问题。
《涅槃经》中佛祖有言:“一切众生悉有佛性。”这一点,法师和慧海都知道,所以慧海说:“诸法如义”,法师马上就能明白、接受。“诸法如义”翻成白话就是:“诸多物象都是如的意思”。“如”不是介词,而是谓语,“义”是意思。问题是既然佛肯定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有佛性,那人与其他有佛性之物,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在佛教中,这属佛性论方面的问题,是极其重要的。
佛教把众生分为十二类,其中有一类是“有想”的众生,实即人类。人类有自我意识,故称“有想”。佛法千万,都是对有“有想”众生说的,佛绝未对牛弹琴。这是因为人的开悟,实际上正关乎着一切众生的解脱。佛在《金刚经》中就曾说过,他发愿“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那么,是否佛一开悟、一解脱,其他生类如狗、牛等畜生就也开悟、解脱了呢?佛教所认定的,人与众生的关系并不容许作这样的解说。佛教认为,人体之内,实际上就包容着卵生、湿生、胎生、化生等十二种类。即是说,人体实即一宇宙。具体说,人的生成是有精、卵结合的产物,所以有卵生性;人在母亲胎胞里孕育,是湿生;人吃了各种东西才能成长,这又是化生,等等。这样一来,人的解脱就直接关系着众生的解脱。但是牛、狗身上不也含许多生类吗?然解脱众生的任务,不能由他们来完成,因为它们“无想”,即没有意识。所以在解脱生类的大任中,人的责任最大,独一无二。在佛对人与众生的设定中实际上含有生物是统一的链环这样的现代意识。这种关系不消说仍是以人类为中心的。但佛家爱惜异类生灵的观念和戒律,正是直接从对这关系的认定派生的,这些戒律或者是正是这种认定的具体化。法师只看到了人与众生的相同,却忽略了人所具有的特殊责任,换句话说,他并没有真正领悟《金刚经》灭度众生的大慈大悲的大乘精神。
涅槃的问题,如果只理解为个人的问题,那只是小乘自了的涅槃,佛祖称之为“有余依涅槃”,这样的涅槃,是有俗染习气的。因为涅槃的目的不纯正,是为了个人烦恼的断除,即使修到罗汉果位也仍要受轮回之苦。
唐朝玄奘有位弟子,叫窥基,据说上世已修到罗汉果位了,因习气没有断除干净,还得等唐僧出世后,再次投生为人,作玄奘的弟子。唐僧西天取经时,他正在喜马拉雅山的雪峰中入定,唐僧把他从雪堆里弄出来,要他到东土大唐的皇家投胎,窥基找错了门,投到尉迟公家里。唐僧从西天回来找他,这位罗汉也有隔阴之迷,竟不认识玄奘了。玄奘要他出家,他却舍不得国公府里的奢华,提出要一车美女,一车酒肉,一车书,所以有个外号“三车法师”。为着自了而追求涅槃是不会彻底的。大珠慧海对面这位《金刚》法师求的就是这种涅槃,所以慧海说他是不是要涅槃,而是在“造业”。
真正的涅槃,即佛法的涅槃,是“无余依”的,干干净净的。为什么?就是因为这样的涅槃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众生。这样的涅槃必须彻底消除自我,把心中一切为着什么的想法剔出干净。不要有所取舍,直用直行,无等无差。
法师在听完大珠禅师的这一番道理后,恍然有悟,说:“在禅师们中,真正像你这样的和尚,太少了!”